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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
 气候干燥,长年风沙肆的玉门关外,距离长安城有几千里之遥。

 在这荒凉广袤的大地上,矗立着一座富丽堂皇的别馆。它仿佛是整个戈壁沙漠上腾空而起的大鹏,那三重斗拱支撑起来的翘梁飞檐,恍如大鹏骇人的双冀。

 远离繁华的别馆,长年进出的都是身着戎装的将士和来往传递信息的小吏,事实上这座别馆的主人,正是替远在长安的当朝天子在西北主持大局。方圆百里各重镇的官员,皆以他的命令行事。

 忙碌的早上之后,午时二刻,别馆前停下数辆崭新的粉篷马车。一群身着绫罗的美丽少女来到别馆。

 少女们银铃般的笑声和彩缤纷的石榴裙,给别馆添了些许热闹,冲淡此地的沉闷和肃穆之气。

 “哇,好美哦。”少女中,有人生活泼,连连赞叹。

 别馆外观宏伟,内部却犹如仙境,从雪山引来的清冽水环抱着汉白玉砌成的亭台楼阁,一片竹林随风轻摇,沙沙之声应和着潺潺水,景致雅得醉人心扉。

 “真的好美。”

 “当然美啦,这座别馆可是当今圣上特赐给仪王的呢。”个子最高的美人得意扬扬地道。

 “真的吗?”少女们都双眼放光。她们都是仪王之母挑选出来的侍妾人选,只要关于仪王的话题,都能令她们无比的‮奋兴‬。

 “王爷受之无愧!”一位四十开外的绿衫妇人沉着脸,威仪地来到女孩们跟前。

 “这位是容海阁的总管莲夫人。”绿衫妇人身后的老妪出声提醒。

 “给莲夫人请安。”一听她就是莲夫人,少女们连忙低头屏息,全都变得乖乖的。离开青州之前,老王妃就代她们,要好好听莲夫人的话。仪王的衣食住行,皆由这位莲夫人打点,她是整个仪王府里最接近主子的人物,处事又公正严明,个性沉稳可靠,深受两代主子的信任。

 “你们初来别馆,都给我好好记着,别多嘴长舌,坏了仪王府的规矩。王爷,不仅是当今圣上的表弟、儿时的伴读,更因为骁勇善战,机智勇猛而成为皇上的左膀右臂。不论政务军事,皇上都会听取主子的意见,对他的倚重比朝中的中书令更多。

 “三年前,吐蕃人意并大唐西北四镇,王爷主动请缨西征,抛弃在青州封地优渥舒适的日子,带着兵强将入驻玉门关外,抵抗吐蕃人的侵扰。王爷的功绩,即便得几十几座这样的宅子也不为过。”莲夫人冷着脸,训斥这些尚不懂得自律的少女们。这里虽说是别馆,但也不可了仪王府该有的庄严。

 “我还听说仪王面若潘安呢。”有人在下面低声嘀咕。

 “放肆。”莲夫人横起眉毛怒瞪那位不听劝告的少女。

 “再也不敢了。”橘衣少女双眼含泪地低下头。

 “莲夫人,看在姊妹们还不懂事的份上,饶了我们这一回吧。”高个子少女讨好地上前拉起莲夫人的手,笑着赔礼。

 轻瞟她一眼后,莲夫人抬目将十几个豆蔻年华的少女梭巡了一圈。

 这是老王妃第几次送姑娘过来了?她思索着,次数已经多到她数不清。王爷功勋盖世,得皇上信任,受群臣敬仰,有封地万顷,家财万贯,但他一直没娶妃,甚至年过三十,未得一子。老王妃和皇上都为淳于家的香火担心,偏偏王爷自己…

 忆及主子的状况,莲夫人忧心忡忡。

 墙外寒风乍起,少女们颤抖的身躯,让她回过神来。虽说已是初,但外的风仍冰凉刺骨。

 “带这些姑娘去后院歇息,我先去禀报一声。”叫人带走少女们后,莲夫人顺着水前往别馆的主楼容海阁。

 容海阁门外有四十八名身着金甲的护卫看守,阁内正堂两侧堆放着羊皮地图和书案,三十几位官吏正伏案处理各种文书,再往内堂,两边是焚香祈福的方士,再往内是宽敞的主厅。

 来到主厅门外,莲夫人一眼就瞧见坐在主位上,丰神俊秀却面疲惫的主子,他正读着来自长安的文书。

 正厅两侧排列着进来议事的将军。

 厅内肃穆无声,威风凛凛的武将们,静静地等着王爷处理完手上的事务。

 莲夫人正想禀报,却见主子偏了偏头,目光不经意落在书案上一碟沁绿的葡萄上。

 猛然间他的神情一变。

 “这是你最爱吃的酸甜葡萄,补偿你陪我一起看公文。”拈起一颗葡萄,他怔然的将脑海里闪过的话低声吐了出来。

 曾经,在同样的情景下,他说过这句话,他相当的肯定。

 可他是对谁说的这句话呢?

 仪王再无心公务,沉溺于心事。

 厅里的肃穆气氛有了变化,仪王麾下的猛将无不连连‮头摇‬叹息。

 王爷常常莫名的失神,已非一朝一夕之事,但谁也不解其中原由。

 提着裙摆迈过门槛的莲夫人见状相当的痛心。主子不知何时才能摆…这样的行为。

 淳于千海缓缓抬起头来,棱角分明的俊脸陷入一片茫然。他又在不经意间,想起一些不太‮实真‬的画面。

 他总觉得应该有个人与他形影不离,但他的脑海中却没有那样一个人存在。

 年年月月纠于这个问题,令他心神疲惫。

 垂下长睫,看向指间的葡萄,它碧绿清凉,宛若一只青玉。他从来不爱此物,嫌它不够可口,却每都得命人备上一些才能安心。好似看不见这些葡萄,他就会失去什么。

 幽沉的目光转向身边的空位。他的身边是不是曾经有过一个相当重要的人?然而每当他努力回想,脑后便传来阵阵刺痛。

 咬牙忍住使他头疼裂的痛楚,他振作精神道:“皇上有旨,召本王即前往长安议事。豆豆小说阅读网东蓝、益寿随本王入京,其他人留在此地严控吐蕃人动向,若有异样,即刻通报本王。”从不着甲胄的仪王用兵如神,由他镇守西北,觊觎大唐疆土的吐蕃人长年被挡在玉门关外。东蓝和益寿皆是皇室子孙,太上皇特别将他俩送到仪王身边,命他们好好追随仪王,学习兵法,往后好报效朝廷。

 “吐蕃人眼馋西北四镇的肥沃牧场,不可掉以轻心,本王不在时,你们就按照本王平代的办,不可自作主张。本王离开别馆一事,不许张扬,切记。”

 “遵命!”

 环视众将一圈后,淳于千海挥手摒退他们。

 “拜见王爷。”莲夫人趁机上前,向主子躬身请安。

 他以指腹跳动的太阳,边道:“莲姨也同本王进京吧。”

 “王爷不提,奴婢正打算主动请命呢,只有东蓝和益寿两位大人随王爷一同进京,奴婢还真有些放心不下,主子在外,吃穿坐卧还是我亲手打点的好。”瞧着他眉头紧拧的模样,脸担忧地捧上一杯热茶,“王爷,今又…可有别的不适?这御医都看过了,可是…难道真如宫里道士说的,王爷被那些不干净的东西上了?”

 淳于千海摇‮头摇‬,“偶尔,总有一种冲动,令本王不由自主地做些…”他本人跟其他人一样,困惑不解。

 “听说宫里有许多神通广大的道士,王爷此行,可请他们为您驱祈福。”

 “不必了,方士术士,来来去去,也没有什么成效。对了,此次进京,务必把波斯巫医给的‘泣血草’带上,只有它能在睡梦中给本王一些提示。”

 “可是王爷…”莲夫人为难地咬。泣血草虽然能达到王爷要的效果,但本身却含毒。

 “莲姨,你可记得我在被韦氏一时,身边有什么重要或倾心之人?”头痛稍缓,淳于千海呷了口热茶,不太确定的问道。他是不是忘记了什么?记忆中是否存在着缺口?

 “倾心之人?”莲夫人皱眉想了想道:“回王爷,不曾有,在昭陵时,您是一个人,后来太上皇登基,您便回了青州封地,没多久就来了西北。”她看着王爷长大的,他的每一个人生步骤,她都清楚。

 “之前呢?”

 莲夫人打趣道:“之前,王爷不是常常连花丛吗?”承受政变‮害迫‬之前,俊美无俦的仪王可谓风,招惹过的女子,多如过江之鲫。

 忆起那些从前,温柔的笑意落在淳于千海的边,“莲姨取笑的是。”那些女人,他有几个记得,包括曾经为他诞下子嗣的伊蕙、文芝,可要说到谁真正让他上心,倒是没有。

 他只是一时的喜欢过她们。

 “王爷折煞奴婢了。”莲夫人温和地笑道。

 “你下去打点吧,明起程前往长安,天未亮就出发。”

 “王爷,老王妃从封地挑选了些秀丽女子,还请王爷过目。”

 淳于千海面厌烦,“送她们回去,或是看军中那位副将还未成亲,将她们送去。”

 他知道能被选上的女子家庭背景必定差不到哪去,嫁给他麾下做正室,也不算辱没了她们。

 “王爷,请体谅老王妃的一片苦心。韦氏毒死两位世子之后,仪王府至今还未有男丁降生,这淳于家的香火、仪王的爵位,将由谁来继承?”她虽是奴才,但也自觉是长辈,她不能看着王爷再这样下去。

 仪王形似远山的眉毛一拢,沉下脸来,“别说了。”他摆手,摒退苦口婆心的莲夫人。

 知道多说无益,莲夫人躬身而退。

 做为一个王爷,淳于氏一族的大家长,肩上的责任何其重大。娘和皇上表兄没少送过他女人,他也尝试过去接纳她们,然而,再美、再知书达礼、再‮份身‬高贵的女人他都无法动心,甚至只觉得厌倦。

 他的心被锁住了,一定是被什么牢牢的锁住。

 淳于千海起身离座,隔着窗子望向苍穹。他心上的那把钥匙到底遗落在何方?

 长安,天子脚下,城杏花绿槐,煞路人。

 此刻,黎明时分,距离南端启夏门只有几步之遥的昌乐坊里,一位异族装扮的红发男子,站在一家喜铺前,用波斯语大声地唱着只有他才懂的情歌。

 被吵醒的公火大地盯着抢它工作的男人。还很早好不好!

 “他…怎么又来了?”街坊邻居,大好清梦被扰,苦不堪言。

 “阿力,求你了,别唱了。我才睡下。”

 “这里是大唐,不是波斯,你还是回波斯再唱吧。”

 浑厚又充情意的低音,无视于坊中各屋窗内传来的抱怨,继续深情的飘扬。

 “孤霜,喜铺的孤霜,赶快把阿力打发走吧。”喜铺左邻的王叔唤着关键人物。

 “孤霜,快点,我好不容易哄睡了小宝,他要是醒了,我直接找你算帐!”喜铺对门的秦大娘低声音警告。

 抗议声中,喜铺红通通的大门开了右半。一个披头散发,年约二十几岁的女子打着呵欠迈出门槛。

 春日的晨风动她随意披在身上的朱红纱罗衫,未施脂粉的脸蛋明俏丽。眉不染而黛,菱微翘,双眼离蒙眬,蒙着一层惹人情动的妩媚风情。

 歌声停了,因为唱歌的人呆了。

 “孤、孤…霜。”生硬的中原话说得结结巴巴。

 “阿力,还未到辰时啊,你怎么起这么早?”小掌掩住溜到嘴边的呵欠,慵懒的眸子投向不速之客。

 “今天,出城生意,我怕迟了…早来唱给你听。”努力用中原话表达自己的意思,高大的阿力笑得很腼。

 “你过来。”孤霜对他勾勾手指,他弯着身乖乖地上前。

 “阿力,你的一番心意我懂,可是我不能嫁给你,以后别再来了。”

 “为什么?”

 “孤霜有夫君!我好爱好爱我家夫君,所以不能嫁给别的人。”她尽量解释得清楚简单。

 阿力嘟起嘴,“孤霜骗人,他们都说你丈夫骑鸟西去了。”

 眼睡意在瞬间消失,“我的夫君很好,他过得比谁都好,不要学三姑六婆讲!”她有些生气。

 “我来长安半年了,没见过他,你骗人!”他初入长安就被孤霜吸引,一直追求到今,却未打动美人芳心。

 “这个…不管怎么说,以后别再来这里唱歌,你要再来,我就去报官!”她吓唬他。

 “孤霜,我要出城,过几天回来,我会唱到你答应嫁给我为止。”根本不在意她的话,阿力笑嘻嘻地挥挥手,小声哼着祖国民谣轻快地离开昌乐坊。

 “你到底听不听得懂中原话?我是真的会报官哦,到时候官差会把你丢出长安城的。”孤霜大声威胁,不过好似一点用都没有。阿力走远,她只得拢紧纱衣返回房间,途中,某道身影跃上思绪,令她心情沉重。

 天色微蓝,曙光洒落,窗纸透进春天早晨的寒意和明亮,孤霜再无睡意,借着窗外的光亮,坐在镜台前,将长发挽成妇人髻,两腮轻抹胭脂,慢慢地将夫君的脸埋进心底深处。

 她没有那个福份和权利再去想那个人了。

 打理妥当,趁着店里伙计丫头还在赖的工夫,她绕到喜铺后,从一棵枣树下挖出两坛花雕。

 “紫芳,再过两天你就要嫁给尚书大人了,这两坛酒本来是打算留给沈家四少的,你喜事在先,就给你吧。”孤霜自言自语道。紫芳是她在长安结的好友,这几年,她四处得罪长安有权有势的大人们,全赖紫芳郡主撑,才能混到今天。

 沾泥的双手抱出泥封酒坛,拂去酒坛上的土,找来蘸朱墨的笔,写下—

 宜言饮酒,与子偕老,琴瑟在御,莫不静好。

 放下笔,孤霜只觉得口一阵痛疼。她识字不多,唯一念过的诗只有这一首,而且这首古诗还是他一笔一画教给她的。她不能完成的美好,但愿她的好姊妹能得到。

 “当家你起身了。”喜铺里赶车的余伯,提着装早膳的漆盒来到院当中。

 “你老早。”孤霜仰头,方才的落寞一扫而空,美丽的眸子含笑意。

 “当家的,我家老太婆让我给你带的早膳,趁热吃,有什么活,吩咐老头子来做。”余伯很不赞同地看向她沾泥巴的指甲。

 “不要紧,叫大伙都来吃早膳吧,我去净净手就来。”她拍掉手上的泥土道:“余伯,今你幸苦些,帮我把这两坛酒送去给紫芳郡主。代我说一声,祝她和夫君百年好合。”

 “当家的放心,待我把初五那天陈府娶媳妇要用的红绸取回来,我就上郡王府一趟。”喜铺通常会代客购置些亲事的必需品,从中赚点小钱。

 “嗯,记得点清数目。”

 “我会的,当家放心。不过当家的,给郡王的礼物还是你自己送去比较好。”

 “我有重要的事要办,紫芳郡主的大婚又在明天,况且她那里来来往往都是皇亲贵胄,我就不去了,改再上郡主府赔礼去。”

 代完,又用过早膳,她便匆匆忙忙地驾着笨重的牛车向西市奔去。快到朱雀大街时,她水灵灵的眸子,发现正在路口等她的人。

 “笑儿,快上车。”她把牛车驱到君莫笑面前,笑地招呼他上车,绝代芳华的娇容在下格外醒目。

 显得很笨拙的君莫笑慢地摸上牛车,“孤…霜,你真的打算这么做?”

 “还有其他办法吗?”

 他低头皱眉道:“你不怕…他们可是尹府…”

 “怕,真的好怕,对方是中书令,权倾朝野,我是个女之辈,又只是升斗小民,可我不去怎么行?雁儿前两天捎信来,叫我一定要想法子救她,她不想嫁给尹显那个老头子。

 “你不也常跟我说,尹府后院尸气冲天,我已经紧盯尹府很久了,受害的女子不计其数,官府的人碍于尹显的势力不敢深究,除了我们去救雁儿,再别无他法。

 “笑儿呀,你不会忘了,我们初来长安时,是谁好心给我们两颗馒头的吧。雁儿那么善良,又跟我是好姊妹,我…”

 雁儿是个命苦的姑娘,自幼失怙,母亲改嫁,小小年纪便寄人篱下,眼看到了嫁人的年纪,即被毫无人的姑母以十两银子卖给中书令尹显做妾。

 若说嫁的是户好人家,她会替雁儿高兴,但权大势大的尹显绝对不是什么好夫君,他曾有六个小妾,如今,皆生死不明,而一个权臣家中,死几个小妾,根本无人敢过问。所以她一定要去把雁儿救出来,踏进尹府门,就等于步入黄泉。

 君莫笑打了个冷颤,泪眼汪汪地看着她,“孤霜我好害怕,但是孤霜要去,我也要去。”他咬牙膛。

 “喂,你争气点,好歹也有千年修行…”孤霜受不了地戳他脑袋。明明是法力高深的灵狐一只,偏偏就是爱演稚气弱小。长安城里,只有她跟冷面阎王风长澜知道笑儿是只千年狐妖。

 想起风长澜,诸多情绪在她的脸上闪了闪。

 冷面阎王让人不寒而栗。他表面上是个小小药行的老板,可暗地里,却操控着整个大唐的药市,他又精通方术和医理,谁惹到他或惹到他的子关小白,就等同已到阎王殿前听候发落。很不幸,因为笑儿的缘故,她不得不乖乖听命于这个冷面阎王,为他扩张势力而奔波。

 “你…你…不是为了孤霜,我不会像现在这个样子。”君莫笑气鼓两颊,准备把委屈一古脑地宣出来。

 两人初到长安时,生财无道,常常三餐不继,他不忍心看孤霜饿肚子,就偷跑出去找吃的,撞到好热心的关小白,本想可以餐一顿,哪知道竟被风长澜识破狐妖‮份身‬。

 可想而知,爱如命的冷面阎王怎能容忍一只狐狸沾上自己最爱的人?他当即被那家伙拖到暗处,下毒粉,从此不得不听命于他,想想,他这个狐狸千岁真的太命苦了。

 瞅了眼气闷的笑儿,孤霜哭笑不得。

 想当年,她跟夫君离开昭陵返回青州,路上,这只饿得半死的狐狸偷偷哭着找她乞食,最后竟然哭得变回了原形,看他快要饿死的可怜样子,她放下戒心,赠了它不少食物。事后她不想,这只狐狸真够笨的,为了修成散仙,竟然都不杀生,也不会施媚。不过五、六年来的患难之情,让她视他做弟弟,虽然他已有一千来岁。

 “等等,要骂我,待办完正事再说,我把车停在路‮央中‬,到时候你引开轿夫和婢女的注意,我把雁儿藏在车后的稻草堆,今天就可以大功告成。”

 “嗯。”君莫笑小心翼翼看了下四周,“澜当家一早就出了城,我们得快点,被他发现我们又多管闲事,他肯定…”

 “对对对,得快点。驾。牛儿快冲,我们到朱雀大街上去。”

 半刻钟未到,一狐一人联手,从尹府的喜轿里救出雁儿,再把事先准备的大盆栽换上,尹府的婢女和轿夫被笑儿走注意力,一时未察,抬着载着盆栽的喜轿,返回城北的尹府。

 事不宜迟,孤霜驾车出城,火速把雁儿安置在相的尼姑庵内,孤霜和君莫笑心中的大石才落地。

 安抚雁儿用过午膳,孤霜和君莫笑再次跳上牛车返城。

 半个时辰之后,路过一片开得热闹的桃花林,两人决定下车,好好休憩一下。

 “前两天西域商人送来上好的葡萄,澜当家都给了小白姊姊,小白姊姊送给了我一些,我想着你最爱吃葡萄,就给你留着了。”君莫笑从怀里拿出一个纸包递过去。

 在长安,这个季节,能吃到葡萄可不是件容易的事。

 一接过手,孤霜迫不及待地打开纸包,将那一颗颗碧绿如玉的葡萄往嘴里送。上回吃到葡萄是在去年的夏天,她已经馋得不行了。

 “好…吃…好…好吃哦。”幸福的感觉令她眯起了双眼。

 “那个…孤霜,银子赚得怎么样了?什么时候能给我盖座狐仙庙?一旦开始受香火供奉,我就能不再受制于澜当家。”

 纤细如柳的‮子身‬僵了僵,孤霜吐掉嘴里的葡萄籽道:“还差好多,我会继续努力的。”

 “唉!”两人同时叹气。

 “都怪风长澜,他给你喂毒,害你每半年就得吃一次解药。不只如此,他还抓住我的把柄,拿我当丫鬟一样使唤。我孤霜什么时候这么窝囊过!”

 “嗯嗯。”君莫笑猛点头赞同。

 “我们又没做什么坏事,对不对?”

 “对!”他们是一个好人加一只好狐啊。

 “我去抢官媒的生意,我四处打听消息,我们去咸救诸葛二‮姐小‬,他真的好过份!诸葛二‮姐小‬不慎被咸的恶霸抓走,他竟然叫咱俩出马救人,诸葛二‮姐小‬是他娘子的好姊妹欸,他爱如命,为什么不自己去呀?也不怕我们被恶霸给宰了,还说我这个媒婆比较不容易被人怀疑,气死人了。”对风长澜,她是又怕又恼,偏偏当他的面又敢怒不敢言。

 “何才是出头啊。”某狐对自己被人类控制,相当悲愤。

 “是我不好啦,如果不是为了替我找吃的,你也不会碰到冷面阎王,更不会被他掌控。”孤霜垂着头,深深内疚。

 “好孤霜,那些都是我心甘情愿的。你以前不是告诉过我,是朋友就要互相帮助吗?你帮过笑儿、照顾笑儿,是第一个愿意跟笑儿做朋友的人,有笑儿在,绝对不让你一个人辛苦。”能有孤霜这样的好友,他很足呐。

 好友的安慰,让她心情好了一些。

 “好!你再给我五年,我一定给你建一座气派漂亮的狐仙庙,一起离风长澜的魔爪,到时候,哼哼,我们联手整得他抱头鼠窜,悔不当初,哈哈。”话是这么说,孤霜却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。果然是冷面阎王啊,一提到他,就让人浑身泛冷意。

 两个时辰后,才把冷面阎王臭骂一遍的一人一狐便被叫到风长澜的面前。

 “澜当家,你找我有事?诸葛二‮姐小‬的事我已经办妥了…”他不是知道她说了什么吧?孤霜又惊又惧。风长澜,他很神秘,只经营着一家关家药铺,可长安的达官贵人,都急着要讨好他,无形间令他的权势在暗中无限扩张。

 “呵!”一头银发的风长澜,阴冷地瞄了她一眼,“我只叫你把诸葛悠仁救出楼府,没要你把她嫁给楼定业那个恶霸。”只要别让悠仁死掉就行了,谁叫她多事的。

 “是是是,是我多管闲事。”想到那对冤家,孤霜暗自窃笑。

 冷面阎王口口声声喊人家恶霸,好歹楼定业也是是陆上商道之主,他误打误撞劫走被朝廷通缉的诸葛家二‮姐小‬,两人情投意合,她不过顺水推舟,顺便,呵呵,在她媒婆生涯上,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!

 可怜的君莫笑就缩在她身后,一直默默地低着头。

 “城中官媒替西城孙家和工部尚书家说媒。我不想看到孙家再多一座靠山,我不管你怎么做,让他们嫁不了也娶不成。”

 “澜当家,你要我从中作梗?坏了官媒的好事?”他与西城孙家结下梁子,她是早知道的,但她没想到,自己会被卷进长安两大商贾之间的明争暗斗。

 风长澜幽冷的眸子移到她脸上,并不接话。

 “澜当家,看在上次诸葛二‮姐小‬的事我没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,你也给我些时休整一下。”

 “你真的需要时间休整?”风长澜语调极轻地道。

 “呵呵。”孤霜额头冒出冷汗,“呵呵,我比牛还勤快,不需要不需要,这就去。”她笑着应对,心里不免为自己掬一把泪。

 官媒不好惹,孙家也不好惹,呜呜,工部尚书更不好惹啊。

 “笑儿,送她回去吧。”没有一丝客气可言。

 “说句有劳会怀孕啊!”孤霜侧着脸,小声地愤。

 “你说什么?”有人开始怪里怪气地冷哼。

 “呵呵,我说啊,祝澜当家的药铺分号越来越多。”

 他恶意地勾,“有个消息本该告诉你,给你提个醒,现在看来可以省下了。出去吧。”

 “消息?”她一头雾水。什么消息是她要知道的?

 “一个你不听就会后悔很久的消息。”风长澜将一丝银发拂下肩头,“再过不久你就会知道了。”

 心头的孤霜站在原地,想破头也猜不到。这个冷面阎王,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?  T.ugU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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